这个问题来自于一位正在学习汉语的朋友前几天发来的一封信中。 看似很普通的问题,但用极其标准的书面语问出来,让我不由得多思考了一会儿,颇有思考“人生的意义是什么”的那股端正劲儿。总觉得答案显而易见,似乎只要在记忆中检索就行,但却怎么也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。
我的第一反应是高考。但转瞬又突然想起来以前看过的一句话,大意是劝高三的学生再使把劲儿,因为以后会发现高三会是大多数人人生中最努力的一段时光。
啊,原来以前不经意看过的话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突然从记忆里跳出来,指着你冷笑道:told u so。
于是在心里猛地摇了摇头,不打算认怂,在记忆里继续搜索其他努力的案例。
顺势就又想到了考研的那段日子,但又觉得当时也不算特别努力。
不对,为什么提到努力总是先想到和考试有关的事情。
于是我又试着去找些再小一点的事情,比如实习、做某个课程作业,又觉得虽然在当时也挺用力的,但这些事情并没有难到需要十分努力的程度,因此也就更谈不上“最努力的事情”了。
哦,那我大概明白了点,“最努力的事情”首先要满足一个条件:这件事情要足够难,需要“最努力”才能完成。
这么一来,问题就变成了:你人生中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?
这个问题可不简单,在我看来它至少有两层含义——
1.虽然在所经历的事情中算是“最困难”的,但通过努力最终还是做到了。
这种情况下,你大可以放心地将它奉为“最努力的事情”——连最硬的骨头都被啃掉了,谁敢说不是呢?
2.实在太难了,虽然努力过但很遗憾没能完成。
也是,虽然事情最终没做成,但付出的努力是真实存在过的。如果这份努力的“量”足够大,称之为“最努力的事情”那也是成立的。
不过这里就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:人们为未竟之事付出的努力能有多大?
It depends.
有的人一开始就被事情的困难程度给吓到,“书上说,人要给自己设定一个合理可行的目标”;
有的人想着先做一段时间再看吧,其实一只脚就已经踩在了退路上,于是果不其然——“我努力过了,但真的做不到”。努力的量四舍五入后等于零;
但也有人是真的努力过,但正如某句话前半句说的那样:努力不一定成功。像职业运动员,刻苦训练数载但最终遗憾失金,这才符合上文提到的第二层含义:这件事是真的难,自己也真的努力过,把它称为“最努力的事情”问心无愧。
为什么人们会对未竟之事有着不同做法?排除个人意志等主观因素,这与事情本身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有着密切联系。
如果这件事十分必要——像高考之于高中生、冠军之于职业运动员;同时它又足够可行,比如已经有很多人做到了——那自然将抱定决心,不懈努力。就像求解一个凸优化问题,最优解一定存在,至于能不能找到就看你打算下多少功夫了。
为完成一件“最困难”的事情而付出了巨大的努力,自然可以称之为“最努力的事情”;
但如果这件事最终没做成,也有机会成为“最努力的事情”,只要努力的量足够大;
没完成的事情会有很多,不过只有那些足够必要并且可行的,才能换回一个人不计结果地付出大量努力。
至此,算是不太严谨地回答了“人生中最努力的事情应该是什么”这个问题。但有人会说天空中还飘着一朵乌云:人生如此艰难,光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,这难道不是最大努力吗?
过好人生是必要的,除非愿意做一条咸鱼;它也同样是可行的,因为成功人士并不稀缺;一辈子的时间都在为生活而努力,如果“努力”真的能够被量化,那这个总量想必也会很可观。
但若非要把生活说成“最努力的事情”,总会让人觉得矫情。
其实这里的逻辑漏洞和芝诺悖论如出一辙,都是忽略了时间因素。
比起准备高考什么的,过完人生实在是太长了。一辈子的努力平均到每一天,恐怕早已被稀释得微乎其微了。而我们能回想起做过的“最努力的事情”,一定是被限制在某一段时间内的极致体验,颇有一种米兰昆德拉所说的“生活中骤然凝聚起来的密度之美”——在极短的时间段内迅速堆积起来的一系列体验,让人们陷入到一种奇妙的变化中。在努力过程中所经历的焦虑、迷茫、紧张、喜悦,不断地轰击着人们的情感和感官,取代了日常生活中的琐碎、无聊、重复、平凡,让人们再也不能好暇以整地面对闲暇,面对时间。
所以,“你人生中最努力的事情是什么”这个问题的答案关乎人生阅历。
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:如果站在当前时间点回看,实在想不出除了高考以外“最努力的事情”是什么,要么是真的被上天眷顾,要么就是选择了一条容易走的路,仅此而已。